舊友來訪了

舊友來訪了

因為某些原因,這兩年瞿白的公司遇到了一些問題。

他嘴上說着無所謂,這是沒辦法的事,受到影響的也不是他們一家企業,但除了薅著阿德在警局門口賣煎餅果子的那兩年,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,累了就讓阿德做,自己搬個老人椅在旁邊曬太陽,曬夠了就去不遠處的樹蔭下跟大爺大媽們下棋聊天。雲九小說

這麼一段時間下來,這條街上哪家的兒子沒媳婦,哪家的姑娘還沒嫁出去,哪家的大媽跟老伴兒吵架已經回娘家半個月了……

諸如此類,他都清楚的很,偶爾還要幫着民警調解社區矛盾,再然後等遲夏和駱尋他們下班,看到個熟人就上人家的車回家。

最苦不堪言的就屬阿德了,早上他還能好好工作,下午就想消極怠工,最可氣的是他還得自己蹬著小三輪迴家,瞿白還不給他買電動的。

最後阿德鼓足勇氣罷工了三天,最後一天還絕食了半天,非要纏着瞿白把工作時間改成早上賣煎餅下午放假。

警局的同事知道了這事兒,天天往瞿白跟前湊,建議瞿白直接別賣煎餅果子了,干點別的,什麼都好,就是別賣煎餅了。

為此,瞿白想了想,讓阿德把他這些年的壓歲錢都取了出來,在附近開了個小超市。

阿德搖身一變成了超市老闆,還威脅石天一他們眾籌給他請了個收銀員,自己每天就躺在懶人椅上,動不動給遲夏發個視頻問:「你說我接下來吃哪個好?」

遲夏一開始會發一段語音過來罵他,阿德聽完,又樂此不疲地發過去:「你給我參謀參謀,我覺得店裏的東西得換一批了,我都吃膩了。」

後來遲夏也懶得回他了,下班的時候直接衝進超市,拎着阿德去找瞿白。

瞿白被他們擾亂了棋局,眼睜睜看着遲夏遞過來一沓a4紙,上面是阿德發給遲夏的挑釁消息,至於視頻……

她一看駱尋,駱尋就非常上道地把平板遞到了瞿白眼前。

這麼鬧騰了兩年,瞿白終於受不了了,抓着阿德開始老老實實上班搞事業了。

意外突如其來,好幾家下屬公司被迫關閉,瞿白身體不好,除非必要,不然遲夏不讓他踏出莊園一步。

但這個家裏最忙的還要屬遲夏和駱尋了。

被關在家裏的那段時間,阿德都變乖了許多,每天勤勤懇懇地消毒,監測瞿白和家裏幾個長輩的身體狀況。

尤其是瞿白。

他的身體剛恢復沒多久,一場感冒遲夏他們都能嚇著,更別提這場來勢洶洶的病毒了,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遲夏和駱尋都不敢回莊園,只敢跟他們視頻通話。

瞿白還能忍住,阿德先不行了。

有一天遲夏和駱尋半夜三點才回他們的公寓,一看手機,全是阿德的電話。

「我給他打過去吧。」遲夏站在門口對正在給自己消毒的駱尋說。

駱尋給自己的手機和門把手上也消了毒:「這會兒會不會睡了?」

「不會。」遲夏推門進去,「我媽說他最近心事重重的,每天都頂着黑眼圈。」

駱尋還沒說話呢,遲夏的視頻就打了過去。

阿德一秒就接了。

話還沒說呢,遲夏就見他眼眶紅紅的,她心裏一咯噔:「阿德,是不是……」

阿德委屈兮兮地打斷了她的話:「遲夏,我現在考警察還有機會嗎,實在不行輔警也行,你想想辦法,把我搞進去吧。」

不是瞿白,遲夏鬆了口氣。

「阿德,你怎麼啦?」遲夏問,「你最近對警察這個事業感興趣了?」

瞿白的聲音從一旁傳了過來:「他擔心你。」

頓了頓又補了一句:「也挺擔心駱尋的。」

駱尋提高音調喊了一句:「他心裏就沒有過我!」

瞿白笑了一聲,繼續說:「幾個月沒見你,他擔心你,又想你,自己又出不去,最近吃飯都沒心思吃。」

「快了。」遲夏利索地換了衣服,「咱們再堅持堅持。」

這麼一堅持,就又是四個月過去了,再過一個月就是新年,但大家完全沒有心情。

一是大家都還擔心病毒;二是瞿白和歸來的公司這次受到的衝擊都挺大;三來,遲夏和駱尋這次累慘了,需要時間好好休整。

但歸來心大,錢多點少點無所謂,還特地打電話過來安慰瞿白:「白哥,你也別太難過了,這樣,你轉移一下注意力,興許會好一點。」

瞿白問:「怎麼轉?」

「培養下一代啊。」歸來鬼鬼祟祟,「你不知道,我兒子給我算了……」

瞿白一愣;「你是真沒閑着啊,兒子都生了?」

「啥呀!」歸來嫌棄地嘖了一聲,「我兒子,果果!就繼承了我跟我錯姐所有智商的那個果果!」

瞿白扶了扶額:「不好意思,誤會了。」

歸來也不生氣,繼續剛才的話題:「我兒子給我算了,這次大家都受了衝擊,但是像咱們這種,跟大家比起來還算可以的,知足常樂嘛是不是,你看,阿德把你照顧的多好,你身體好,那就是最大的財富,是不是?你讓遲夏和駱尋生個崽,在家帶孩子也挺好啊。」

「生孩子這事兒……」瞿白緩了緩,「先緩緩吧,現在這環境,孩子生下來也遭罪。」

歸來想想:「嗐,誰說不是呢,我錯姐也這麼說的。」

瞿白不是不能接受,只是覺得有點遺憾。

其他的倒無所謂,只是這兩年他的重心放在了科學研發上,跟很多大學都有合作,這次受到衝擊的幾個下屬公司都跟這些有關,其中兩個還有保密性質,人員的流失,實驗的中斷,各方面下來,要重啟工作的難度很大。

他無非是虧點錢,可對那些日日夜夜在實驗室研究的教授和學生們來說,這是毀滅性的打擊,好幾個研究到了關鍵時期卻被迫中止,瞿白是覺得對不起他們。

這些事也就阿德知道,瞿白專門囑咐過他,不能讓遲夏和駱尋擔心,也就歸來半隻腳在這個圈子,大概知道一點,但也只是一點。

各方面因素綜合下來,這個新年過得非常沒滋沒味。

只有一點,瞿白一煩起來,阿德就顯得格外乖巧,每天非常賣力地想要瞿白高興起來,工作上也是盡最大可能地替瞿白分擔,有那麼一兩天,阿德開着車回家,恍惚間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幾年。

那時候他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替瞿白分擔,如何保證他們的安全,如何在不被老k發現的情況下做更多的部署。

「但還是不一樣的。」他給蠍子打電話的時候說,「現在每天睡醒不用擔心命可能不在了。」

蠍子在那頭笑了一聲:「行了,我今天打這個電話,是有事跟你說。」

阿德將車停下:「什麼?」

「有個人,說是想見你一面。」

阿德沉默了一會兒:「你確定是想見我?」

「嗯,指名道姓要見你,不見瞿白。」

「這世上想見我的人都在那個園子裏,白天不見晚上見,今天不見明天見,我想不到有什麼陌生人會想見我。」

蠍子又笑:「咋的,你不想想自己有什麼仇家來尋仇?」

「不可能。」阿德斬釘截鐵。

這下蠍子倒好奇了:「為啥?」

阿德說:「老闆把我保護的很好,所以仇家都是他的,沒人會找我尋仇,就算有,他也不會讓對方找到我的頭上。」

蠍子嘖嘖了兩聲:「我挺忙的,那這人你見是不見?」

阿德想了想:「見,時間地點你發給我。」

掛電話之前,阿德又問,「既然對方是找的你當中介,你不認識人?」

蠍子冷哼一聲:「我連人長什麼樣都不知道,但對方卻知道我跟你們的關係,你還別說,我也挺好奇這人的。」

接了這個電話的第二天,阿德就按照蠍子給的地點去找了對方。

會面地點是一家茶樓,上樓前阿德活動了一下拳頭,就算過了這麼些年好日子,但他覺得,真要打起來,他也不會吃虧。

他阿德身上可肩負着光榮的使命!

一不能給瞿白丟人!

二不能給遲夏丟人!

找到那間包廂,阿德剛要敲門,裏面的人已經在他之前將門拉開了。

第一眼,阿德沒認出人。

他的目光越過開門的人看到裏頭座位上的人。

東州的冬天,房子裏暖氣都很足,但對方身上的大衣也沒有脫下來,看起來有點瘦弱。

阿德皺了皺眉頭。

他站在門口沒進去,說話間身上已經不自覺地帶上了瞿白當年的冷然:「閣下是舊交?」

男人忽然咳嗽了起來。

阿德眼裏的冷意已經浮上來了。

就在這個時候,包間裏間的門突然被推開,有人走了出來:「是故交。」

對方手上拿着藥盒,抬頭對上阿德的臉。

第一眼,阿德也只是覺得對方眼熟。

但當他的目光對上對方一隻眼睛的時候,頓時確認了對方的身份。

「柳青楓?」

瞎子朝他一笑,急着把葯給孟淮之,孟淮之喝了葯他才對阿德說:「我還以為你會叫我瞎子呢。」

阿德頓了頓,老老實實說:「我們老闆說,這樣叫人不禮貌,可能會戳中別人脆弱的心靈。」

這下換瞎子愣住了。

孟淮之喝了葯,終於轉過身來,阿德看到他的臉色:「當年我們分別的時候,你看起來挺健康的。」

「那時候不得不健康。」孟淮之站了起來,「本來想約瞿白的,但我記得他不喜歡和外人交朋友,就沒有率先打擾。」

阿德臉色柔和了下來:「其實我們老闆打聽過你們的下落,但在西寧沒找到你們的消息。」

「我這些年都在南方養病,回西寧的時間不多。」孟淮之說。

阿德心裏有點唏噓,當年意氣風發的孟淮之,這些年一定也受了很多苦,可雖然瘦弱了那麼多,他和瞎子看起來心情都還不錯。

就像一開始的瞿白。

緊繃了十幾年的那根弦一斷,他當下就倒了下來,那些年積攢的所有病痛一瞬間都找了上來。

如今的瞿白,可是他們無數次從死神手裏搶過來的。

恰巧孟淮之也開了口:「跟閻王爺打了好些年交道,翻翻撿撿好一通,才發現能算得上朋友的,似乎也就瞿先生一人,如今身體好點了,就想見見朋友。」

阿德忽然一笑,這樣的話瞿白也說過,只是怕打擾對方,也只是說說而已。

他說:「見到你,老闆會很高興,我先幫你們安排住的地方,這兩天帶他來看你。」

瞎子剛要拒絕,住宿他早就安排好了,但孟淮之輕輕一眼,他沒再開口。

「那就麻煩你了。」孟淮之轉身,又拿過來個袋子給阿德遞過去:「上朋友的門,沒有不送禮的道理,這東西你帶給瞿白。」

甭管什麼禮,阿德都沒有不接的道理,他代瞿白收下,道了聲謝。

孟淮之笑:「當年你們雪中送炭,我一直銘記於心,如今錦上添花,望他也別嫌棄,不過我想,瞿白也不是那種人。」

阿德回到莊園的時候,瞿白還在書房開會。

遲夏剛從書房出來,迎面撞上阿德:「阿德,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他都不跟我說,他是不是虧光了,是不是要破產了,這些都不重要,我又不是養不起你們,你們……」

阿德趕緊止住她的話:「呸呸呸,你可別烏鴉嘴,咱家可不能破產,這麼大的莊園呢,破產了咱們連電費都交不起。」

遲夏猛地苦惱了起來:「誰說不是呢,這地方我都有感情了,幾天不回來我都心焦。」

阿德又說:「就為了後院那一園子的花,老闆也不會破產的。」

「那破了咋整?」遲夏問。

阿德猛地一委屈;「老闆說,如果真有這麼一天,就讓我留在這兒當花農,誓死保衛那些花。」

遲夏有點感動:「阿德,苦了你了。」

「你就不打算把我贖回去?你嫁妝那麼多,贖個我綽綽有餘吧?」

遲夏:「嗯……就……你也知道……」

眼見着這兩人越說越離譜,瞿白在裏頭叫了聲:「阿德,你剛才做什麼去了?公司的人說你今天正常下班。」

阿德猛地想起自己的正事,眥了遲夏一眼,又推了她一把,趕緊進了書房。

到了晚飯時間,遲夏驚訝地發現瞿白較之前幾天多吃了兩碗飯。

她在飯桌上朝着阿德擠眉弄眼,但阿德全身心都在瞿白身上,半個眼神都沒給她。

還是瞿白自己放下碗筷,下巴朝她那邊揚了揚:「好好吃你的飯。」

遲夏扒拉了幾口飯:「阿德是不是不用被丟下當花農了?」

瞿白無奈,順着她的話:「嗯,不用了。」

「那你的難題解決了?」

這次瞿白笑了起來:「嗯,解決了。」

遲夏伸長脖子:「誰解決的?」

「一個朋友。」瞿白說。

他說話的時候帶着濃濃的笑意與期待,這讓遲夏非常好奇。

「什麼朋友?」遲夏問。

瞿白想了想才說:「雖有寥寥幾面,但彼此信任,能交付真心的朋友。」

這話能從瞿白嘴裏說出來,是非常高的評價了。

遲夏還想問,瞿白笑眯眯地看着她:「遲夏,他是我非常好的朋友,他來東州看望我了。」

望着他的目光,遲夏忽然動容,她笑起來:「人家來看你,你送什麼禮物給他?」

瞿白只笑。

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:「禮物不重要,我主要想告訴他一件事。」

「什麼?」

瞿白說:「當年他祝我早日回家,我想告訴他,我也回家很久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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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山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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