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四十四章 死士來襲

第六百四十四章 死士來襲

那個報信的黑衣人又出去打探消息了,地窖里陷入了一片沉默,嚴紹庭始終不說話。

過了一會兒,那個黑衣人跌跌撞撞地回來了,身上插著一隻弩箭,血流不止。

嚴紹庭認識,那正是陸炳最常用的弩箭,陸繹也曾經教他用過,因此再熟悉不過了。

那黑衣人忍着劇痛,聲音顫抖:「大哥,陸炳好生了得,我藏在暗處,還是被他察覺了。這地方待不了了,得趕緊走!」

嚴紹庭畢竟年少,見此情景,心中驚駭,顫抖著說道。

「你們帶着我是跑不掉的,趕緊走吧。陸伯伯找到我,也許就不會對你們窮追不捨了。」

領頭的人搖頭道:「我們走了,陸炳必然不會放過你的。大公子的事兒本來就讓他擔心了,他還會留着你?」

嚴紹庭說道:「陸伯伯找到我之後,我就告訴他你們是一夥賊人,希圖我父親留下的寶藏。

以為我知道埋藏的地方,想要綁走我去尋寶。見他尋來就嚇跑了,他不會懷疑地的。

只是你們這次走後,就再不要回來了。這種事兒說一次還行,說兩次就肯定不行了!」

領頭人怒道:「二公子,主公何等英雄,你竟然這麼慫包嗎?你得支棱起來啊!

你把主公告訴你的秘密告訴我,你相信我,我一定能壓制陸炳,把二公子帶走!」

嚴紹庭急得要哭了:「我真不知道啊!我父親並未告訴過我什麼秘密。也許他告訴別人了,以此暗中挾制陸伯伯。

你想想看,我年少無知,他要告訴我,不是增加我的危險嗎?」

領頭人呆了呆,嘆了口氣:「既然如此,二公子珍重吧,我們走了。等二公子長大后,若有機會,我們再來!」

一群黑衣人,扶著那個中箭的人離開了,嚴紹庭一個人呆在地窖里,看着燭光獃獃地發愣。

過了一會兒,陸繹的臉探了下來,然後高興的喊道。

「在這裏,父親,紹庭在這裏呢!裏面沒有別人」

陸繹跳下地窖,扶著嚴紹庭爬上地窖,嚴紹庭又冷又怕,全身發抖。

陸炳只是看了嚴紹庭一眼:「你沒事吧?是什麼人把你帶到這裏來的?有多少人?」

嚴紹庭垂手道:「陸伯伯,他們應該是用熏香迷暈了我,我見到的只有四個人。

他們……他們聽說我父親留下很多錢財寶藏,以為父親會告訴我幾個人所未知的地方。

我告訴他們我不知道。然後其中一個被射傷,說陸伯伯找到了附近。

我勸他們離去,說放了我,陸伯伯就不會窮追不捨了,他們就丟下我跑掉了。」

陸炳靜靜地看着嚴紹庭,嚴紹庭低着頭,全身發抖。陸炳最後嘆了口氣。

「陸繹,帶紹庭回家,好好看護,別再讓賊人們有機可乘了。自古財帛動人心,這都是嚴世藩做的孽啊。」

陸繹帶着嚴紹庭回家了,身邊幾個心腹看着陸炳。陸炳擺擺手。

「都回去吧,今天晚上的事兒,誰也不許往外說。」

回到自己屋裏的嚴紹庭,驚魂未定,裹在被子裏瑟瑟發抖。

他倒不是被賊人嚇的,實話說,賊人們說的話合情合理,他都差不多相信了。

然而,直覺在關鍵時刻讓他做出了關鍵選擇。他沒有選擇和他們走,更沒有選擇告訴他們什麼可以挾制陸炳的秘密。

在當時,他還只是出於本心,出於對陸炳的感恩之心。然而後面,他就發現自己有多英明了。

陸炳從來不穿錦衣衛的官服,這是他的特權。然而今天晚上,他身上卻套著一件錦衣衛官服!

他身邊的幾個心腹,自然也是穿着飛魚服的。可跟平時比起來,卻顯得略有些臃腫。

飛魚服本來是很帥的,尤其能當錦衣衛的,幾乎身材都差不到哪裏去,這麼臃腫的體態,大概率說明一件事。

他們的飛魚服下,還套著其他的衣服,而不僅僅是內衣那麼簡單。平時穿衣服的朋友都明白這個道理。

不過多厚的內衣,幾乎都不會影響外衣的效果。但如果是在一件外衣外面再穿一件外衣,立刻就顯得十分臃腫。

這是個神奇的現象,甚至比內衣都薄的外衣,一樣可以出現這種效果,可以列為世界未解之謎。

可他們為什麼要在外衣外面再套一件外衣呢?從不穿錦衣衛官服的陸炳,為何要套上官服呢?

因為陸炳平時的袍子是沒有扣子的,他如果穿着平時的袍子,就會露出裏面來不及脫掉的黑色衣服吧。

陸炳和他的心腹加起來是四個人,那幾個賊人加起來是五個人,估計是表演中箭的那個,因為化妝需要的時間更長,所以就躲起來了吧。

嚴紹庭忽然不抖了,因為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兒。

大哥出了這種事兒,以陸炳的精明謹慎,不做試探是不可能的。而自己已經成功地通過了陸炳的試探,這是好事兒,

自己現在有兩個選擇,一是徹底忘記這件事兒,就當一切都是真的。但陸炳的疑心並不會徹底散去。

還有一個選擇,就是鋌而走險,徹底打消陸炳對自己的顧慮,從此真正地成為一家人。

不錯,父親當時確實告訴了自己一個秘密,而且這個秘密就是讓陸炳一直忌憚的威懾籌碼。

但父親同時也告訴自己,這個秘密在陸炳不完全清楚時,對他的威懾力是最大的。

一旦陸炳明白了秘密的全部,那反而威懾力會變小,這是一種十分神奇的心理博弈。

就像恐怖片一樣,導演總是會露出怪物的一個小部分,或是殺人魔握著刀的手,或是漸漸靠近的腳步聲。

只有在這種時候,觀眾才會覺得最恐怖,等到怪物跳出來追殺的時候,就從恐怖片變成動作片了,觀眾反而不那麼害怕了。

父親是否同時還告訴了別人,嚴紹庭也不清楚。父親做事,策劃周密,但也往往出人意料。

就在嚴紹庭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的時候,陸炳和陸繹父子二人,也在書房裏沉默不語。

今天晚上的行動,陸繹本來是不贊成的,但父親堅持要做,陸繹也只能好好表演。

好在嚴紹庭的表現讓人滿意。他對想到海外去當國王,有一些期待,但這對一個處境尷尬的十歲少年來說,是很正常的。

而且最終他也並沒有走,也沒有說出任何可能知道的消息,這讓陸繹覺得陸炳應該是多心了。

「父親,就算嚴世藩真的要把秘密保留下來,繼續威脅父親,也未必會告訴嚴紹庭的。

像柳台、談同這些人,嚴世藩告訴他們,應該是更好的選擇吧。嚴紹庭這麼小,難以保密的。」

陸炳嘆了口氣:「嚴世藩雖然聰明絕頂,但他也是半個瘋子,誰也不知道他能幹出什麼事兒來。

我真正擔心的不是他把秘密告訴給了誰,而是他究竟掌握著的,是個什麼樣的秘密。」

陸繹瞪大眼睛:「他掌握了父親的秘密,用以威脅父親,可父親卻不知道他掌握的是什麼秘密?」

陸炳看了兒子一眼:「這事兒聽起來不可思議是吧。但就是這種局面,維持了我們雙方多年的和平。

嚴世藩知道我手裏握著很多對嚴黨不利的證據,但我不會和他翻臉,因為他手裏也有對我不利的秘密。

在這種平衡下,嚴家和陸家才能彼此放心,彼此妥協,所以有這個秘密的存在,其實並不全是壞事。」

陸繹的腦子飛速旋轉,努力跟上父親的腦迴路,他覺得自己忽然間長大了不少。

「也就是說,因為嚴世藩掌握父親的秘密,雙方才能和平共處。

如果沒有這個秘密,嚴家就會成天擔心陸家會被別人拉攏,來對付他們!」

陸炳滿意地點點頭:「當時嚴黨如日中天,萬歲對嚴嵩的信任讓人瞠目。我既無把握,也無必要推翻嚴黨。

可我想不想推翻嚴黨是一回事兒,嚴家卻不會對我放心。畢竟當時有實力能推翻他們的,也就只有我了。

而以嚴世藩的性格,他是不會容忍一個隨時可以出手滅了他的人存在的。

如果他沒有其他制衡我的手段,就一定會每天都處心積慮地除掉我。

所以當嚴世藩暗示我,他有一個能置我於死地的大秘密時,我一半是擔心,一半是欣慰。

實話說,如果他暗示我再晚一點,沒準我都會自己找件不那麼致命的把柄送給他了。」

這種匪夷所思的權謀,讓陸繹目瞪口呆。他雖然是世襲的錦衣衛,但陸炳一直督促他讀書科舉。

可陸繹讀遍史書,也不會看到,這些權謀中最細節,最黑暗的東西,這些事兒都是不會寫進史書里的。

這些事兒,只有當你身邊的人就是權謀的主角兒時,你才有機會學習,而最終能學到多少,靠的全是天分。

「父親,當初嚴世藩到底暗示了什麼?為何當初你不急着查清,現在卻如此急切呢?」

陸炳先回答了陸繹的第二個問題:「當初我不急着查清,是因為只要我查得太狠,嚴世藩就會有所警覺。

這就像我們兩人手中都有能置對方於死地的武器,因此都不敢出手,反而會帶來和平。

但如果有一方覺得對方在想辦法,偷走和銷毀自己手裏的武器,那這一方一定會暴起反擊的。

而且我不急着查清,也正是因為,這樣的武器,只能威懾,是不會被真正用出來的,因為那是同歸於盡的做法。

甚至更有可能的是,一旦用出來,就會被對方發現,其實這武器並沒有那麼可怕。

武器的可怕,有時靠的不是武器本身的威力,而是靠敵人的想像力,這句話,你要好好記住。」

陸繹確實在拚命地往心裏記,也許這些話現在他還不能完全理解,但他必須先記下來,沒準哪天就豁然開朗了。

這也是陸繹最羨慕蕭風的一點,如果是蕭風和父親在對話,他一定秒懂,甚至不等父親開口,他就懂了。

「所以嚴世藩在窮途末路之時,也並沒有選擇扔出武器來,而是以徹底保守秘密,來交換我保護嚴紹庭。

這說明他也明白,他的武器,可能能做到與我同歸於盡,但也可能做不到。

但不管我死不死,只要他扔出來,他全家就死定了。至少在我死之前,我做到這一點並不難。」

陸繹點點頭,父親水了半天,也只回答了自己三個問題中的一個,可自己卻收穫良多。

「至於為什麼我現在要急切地查清這個秘密是什麼,是因為嚴世藩已經死了,嚴黨已經沒了。

如果嚴世藩真的遵守約定,把秘密徹底帶進了棺材裏還好。如果他告訴了別人,那就很麻煩了。

這就像原本拿着武器互相威脅的兩個人,其中一個忽然死了,而武器落到了不知何人的手裏。

那個暗處的人,手裏拿着對付我的致命武器,可我手裏拿着的武器,卻是對付嚴世藩的!

這裏就已經沒有了平衡,因為他的武器仍然是對付我的,可我的武器卻不能對付他!

要想重新獲得平衡,只有兩個辦法。第一是我查出拿着武器的人是誰。

因為以我的地位,只要知道了誰拿着武器,我很快就可以找到對付他的武器,重新建立平衡。

第二就是查出這個武器究竟是什麼,如果這武器本身就對我威脅不大,我也就不用費心去查誰拿着武器了。」

陸繹的腦子已經轉動得開始冒煙了,但他覺得自己接受得越來越快了,自己在進化呀!

「父親,嚴世藩要想威脅你,暗示中至少會透露出一半的信息吧,他暗示的究竟是什麼呢?」

陸炳凝神屏氣,推開窗戶向外看了一圈。然後他聲音很低地告訴兒子。

「嚴世藩說:陸兄,蕭萬年的身份,可不僅僅是個酒商那麼簡單啊。

陸兄帶回來的,只怕是顆能炸得你粉身碎骨的霹靂彈啊!」

陸繹驚恐得瞪大了眼睛:「父親,嚴世藩說的,是真的嗎?」

陸炳鎮定地看着兒子,口氣很平淡:「有時候,真的假的並不重要,讓人相信是真是假才重要。

舉個例子說,即使蕭萬年的身份真有問題,但他無法讓別人相信,那就是沒問題。

換個說法,即使蕭萬年的身份沒有問題,但他能讓人相信有問題,那就是有問題。

所以,我要查的,不僅僅是秘密是什麼,還有的就是嚴世藩為這個秘密,準備了什麼東西。」

陸繹忽然道:「父親,蕭萬年的死會不會與此有關……」

陸炳搖搖頭:「這你卻想多了,蕭萬年的死,與此事無關,其實也不是死在徵選秀女一事上。

徵選秀女的事兒,本來我和嚴世藩已經達成協議了,無非是丟官免職罷了……」

陸炳忽然停住了,再次將窗戶推開一條縫,向外看去。

嚴紹庭提着一盞燈籠,從跨院裏走出來,看了看院子裏,然後直接沖着亮着燭光的書房走過來。

陸繹看了父親一眼:「他不睡覺,這時候出來幹什麼?」

陸炳的嘴角微微挑起:「其實,這是個很聰明的孩子,希望也能是個好孩子吧。」

嚴紹庭走到書房門口,輕輕叩響房門,陸繹拉開房門,嚴紹庭走進書房,噗通跪倒。

「陸伯伯,剛才外面人多……」

陸炳伸手扶起嚴紹庭:「今天嚇壞了吧,放心,府里已經加強守衛,不會再出這種事兒了。」

嚴紹庭搖搖頭:「我不是怕這個,我是擔心另一件事。

之前陸繹跟我說過徐璠喊出『龍鳳店』,就給陸伯伯惹出了很多麻煩。後來始終也不知道是誰交給徐璠的那個秘密。

雖然陸伯伯寬宏大量,對我說此事未必是父親的安排,更可能是其他知道秘密的人,假借父親的名義利用徐璠。

但以此可知,想利用陸伯伯實現其陰謀的人很不少。

關於家父寶藏的傳言,在民間流傳甚廣,很多賊人都垂涎三尺。今日來的賊人雖未加害我,但下次來的就不一定了。

萬一下次我被抓,他們為了得到寶藏嚴刑拷打,我畢竟年幼,萬一抵擋不住,被賊人殺害,對陸伯伯則是大大不利。」

陸炳的目光閃動:「這麼說,你父親真的對你說過一些事兒?你若被賊人殺害,為何會對我不利?」

嚴紹庭坦誠地點點頭:「在父親入詔獄之前,他告訴我的。他對我說,若陸伯伯能保護我,就把這秘密永藏心底。

若陸伯伯背信棄義,不肯再照顧我,甚至要害我時,便會有人將這個秘密傳揚出去,以此威脅陸伯伯。」

陸炳沉默半晌:「這是很好的安排,可見你父親對你是很用心的。既然如此,你為何還要告訴我。」

嚴紹庭坦然道:「陸伯伯對我的好,陸繹哥哥對我的好,我都記在心裏。我不信這些是能裝出來的。

但陸伯伯不害我,還有賊人惦記着我,就算陸伯伯能護我周全,可人有三災七病,誰能保證我不出事兒?

萬一我被賊人所殺,或是生病而死,父親安排的人一定會懷疑是陸伯伯所為,也必然會大肆傳揚秘密來報仇。

陸家在嚴家傾覆之時,不計前嫌,不怕株連,收養我教育我,還將小姐許配給我。若是因此無辜受難,豈非都是我的罪過?

因此我想提前把這秘密告訴陸伯伯,這樣可以提前有個準備。萬一出事,自然也可從容化解,不會措手不及。」

陸炳看着嚴紹庭,目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柔和,他輕輕拍了拍嚴紹庭的肩膀。

「說吧,我聽着呢。」

「年少不知投票好,老來方悔催更遲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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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明測字天師蕭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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