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9章 不停試探
「陳書記，你的話確實耐人尋味。」高黍離放下手中的茶杯，身子倚向沙發背，深有感觸地說：「我們今天的會面，正是因為彼此間的質疑和問題才顯得必要。」
「如果我們能輕鬆達成共識，那也就不必坐在這兒消磨時間了。」他含蓄地將這次會面稱為「消磨時間」，這讓陳澤良頗感意外。
「老高，聽你的意思，是不想和我深聊了？」陳澤良帶着幾分調侃的笑容看着他，「要是這樣，我們今天就只敘舊情，如何？」
陳澤良心知不能顯得太急切，否則高黍離肯定會藉機發揮。
「陳書記，我們何必繞彎子呢？」高黍離嘆了口氣，點燃一支煙，「你我心知肚明，今天的對話至關重要。你何必還要保持這種高姿態？」
說着，他指了指陳澤良旁邊放着的制服，「如果你堅持這樣，我們何不直接穿上那件衣服，打開天窗說亮話。」
「老高，你誤解我了。」面對高黍離的強硬態度，陳澤良雖然心裏憋屈，但表面上卻不得不讓步。
他微微一笑，試圖緩和氣氛：「想當年，我們同在一個體系裏工作，雖然不曾深交，但這份同事情誼還是在的。我並沒有擺高姿態，你也別多心。直說吧，你到底有多支持錢宸？」
很明顯，今天是陳澤良和高黍離相互攤牌的日子。陳書記也一改往日的委婉風格，直接了當地向高黍離提問。
但高黍離並未直接回答，反而反問道：「那您能告訴我，您到底有多怨恨錢宸嗎？我到現在都還沒弄清楚，你們之間的矛盾點到底在哪。如果僅僅是因為一個女孩，那豈不是太幼稚了？」
「老高，你這話真刺耳。」陳澤良彈了彈煙灰，抬頭時眼神中透出一絲陰冷，「在黨校的時候，我和他關係還不錯，後來的矛盾絕非只因金小蓮。」
他們的對話非常坦率，畢竟那些事情早已是公開的秘密，無需遮掩。
陳澤良嘆了口氣：「老高，我知道上次你故意把權力交給錢宸，是想看看他能否經受住我的考驗。確實，他是個有能力的年輕人，如果順利發展，前途無量。」
「所以，如果你願意，我們之間的矛盾或許可以調和。」陳澤良試探著說，想觀察高黍離的反應。
如果今天是奔著解決問題而來，那麼面對這樣一個絕佳的機會，我們絕不應輕易錯過。反之，如果高黍離對錢宸的支持已經到了不惜得罪我的地步，那麼我也必須為後續的可能衝突做好充分的準備。
幸運的是，當我向高黍離透露出合作的意願時，他臉上的表情明顯放鬆了許多。他有些遲疑地說：「陳書記，我不確定自己能幫上什麼忙。」
我正要進一步說明，突然楊洋在外面敲門打斷了我們的對話：「領導，不好意思打擾您了。徐總已經過來準備簽合同了。」
「好的，我知道了。」我向高黍離投去一個抱歉的微笑，「今天上午有個重要的項目需要簽約，你能否稍等片刻？」
「當然可以。」高黍離點頭答應，畢竟他作為下屬，無法拒絕我這樣的請求。
更何況，他對於今天的安排早已心知肚明。他再次點燃了一根煙，而我則向門外的楊洋吩咐道：「你準備好合同，然後請徐總到我的辦公室來。」
「好的，領導。」楊洋應了一聲，隨即門外響起了她高跟鞋的聲音，顯然是去準備合同了。
我轉向高黍離，抱怨道：「你別看山川縣地方不大，但問題可不少。為了提升這裏的經濟，我每天都是忙得焦頭爛額。」
「我能理解，黃林鎮的情況也大同小異。」高黍離配合著我的話題，而我則回到了辦公桌后，「我們都是從上面調派下來的，領導這麼安排，就是希望我們能共同努力，改變這裏的落後狀況，我們可得齊心協力啊。」
說話間，我準備好了簽合同所需的鋼筆和印章：「老高，今天你就做個見證吧，中午留下來一起吃飯。」
高黍離微笑着點了點頭，沒有多言。
就在這時，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。
「請進。」我應了一聲，只見楊洋領着意氣風發的徐百萬走了進來。老徐剛想打招呼，卻意外地發現了坐在沙發上的高黍離，他的腳步頓時一滯，神情中也多了幾分驚恐。
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裏，我甚至故意在一旁提醒：「徐總，你不認識這位嗎？我來介紹一下，這位是黃林鎮的高鎮長，真正的一把手。」
此時此刻，徐百萬和高黍離都深切感受到了陳澤良的狡猾與險惡。很顯然，如果徐、高二人之前沒有進行過溝通，那麼今天這一幕的出現無疑會宣告他們關係的破裂。高黍離既然堅定支持錢宸，又怎會容忍徐百萬這樣背叛他的部下呢？
幸運的是，徐百萬心中暗自慶幸，幸虧這一切都是提前商量好的。然而，即便如此，當他瞥見高黍離眼中閃過的驚異與冷峻時，還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與此同時，陳澤良卻微微一笑，他靜靜地觀察著現場每個人的情緒變化。這對他來說是一個窺測高黍離內心想法的絕佳機會。如果在這件事之後，高黍離仍然願意與他交談，那才能證明高黍離的決心。反之，如果高黍離此刻憤然離去，或者之後態度有所改變，那隻能說明他還不夠有誠意。
陳澤良深知自己這樣做有些冒險，過度的逼迫可能會適得其反，甚至改變對方的初衷。但此刻他不得不這樣做，他必須確保高黍離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與他「和解」。否則，一旦雙方面和心不和，到時候反而會帶來更多的麻煩。
「徐總，請坐這邊。」陳澤良見他們兩人半天都沒吭聲，心中暗自竊喜，開口打破沉默，「不好意思，今天咱們的條件稍微簡陋了一些，但我也是沒辦法，工作太多，你要理解。」在楊洋的幫助下，他迅速簽署了合同並轉交給徐百萬。
徐百萬拿着筆，雖然也在簽署合同，但眼睛卻一直偷偷地瞥著坐在沙發上冷臉吸煙的高黍離，眼神中透露出惶恐。這一切的細節都讓陳澤良感到無比滿意。等到合同簽署結束，他親自將徐百萬送出辦公室。
「老高，不好意思打擾到我們了。」陳澤良此刻像沒事人一樣走到沙發旁，為高黍離遞上一盒未拆封的硬中華，「咱們現在可以接着說了。」
高黍離點點頭，笑眯眯地拆開香煙來抽：「陳書記，這位徐總我似乎有點印象，好像就是他幫助錢鎮長完成了殯儀館工程，並在前期給予了政府很大的幫助。」
「是啊。」陳澤良嗯了一聲，閑散地靠在沙發上，「這些事我都知道，也正因如此，我才會這麼看重他。」說着，他將剛剛簽署的合同拿給高黍離看，「瞧見了嗎？這就是我給予他的回報，感謝他支持山川縣的工作。」
他這樣故意而為，意在向高黍離暗示，自己並不會因與錢宸的紛爭影響日常的工作進程。然而，在高黍離眼中，這一切卻顯得有些荒謬。「陳書記，您的慷慨我領了。但有件事，您可能還不太了解。」高黍離緩緩開口，「在殯儀館竣工之前，錢鎮長已將興旺煤礦的開採權授予了徐總。」
換言之，高黍離在暗示陳澤良，黃林鎮已經以興旺煤礦的開採權作為對徐百萬的答謝。同時，他也在為後續的對話埋下伏筆。
「不知徐總是否與您提及過此事？」高黍離繼續追問，這個問題異常巧妙。若陳澤良點頭，便等同於承認他有意拉攏徐百萬，這無疑是在高黍離面前「自曝其短」。而如果陳澤良堅決否認，高黍離則可趁機進言，對徐百萬進行貶損，這種情況下，陳澤良或許會考慮撤回剛簽署的合同。畢竟，一個興旺煤礦已足以滿足徐百萬的利益需求。
面對高黍離如此精妙的提問，陳澤良在心中也不禁對他的機智讚嘆不已。但同為官場老手，他自然不會輕易被這等問題難倒。
「老高，關鍵並不在於徐總，而在於我們如何看待他。」陳澤良笑眯眯地回應，「興旺煤礦之所以交給他，是因為他之前對黃林鎮有所貢獻。而我們縣委的合同，則是期望他未來能為山川縣的發展貢獻更多力量。」
他眼中閃過一絲得意，「在縣委的會議上，我曾多次強調，振興經濟需要藉助外部資源，徐總不正是一個絕佳的選擇嗎？」
儘管陳澤良始終面帶微笑，但在高黍離眼中，他的笑容卻透露出一絲狡黠與詭詐。按照陳澤良的說法，縣委與徐百萬簽訂合同，僅僅是為了將他留在山川縣，並間接替黃林鎮還人情。這樣一來，作為黃林鎮最高領導的高黍離，反倒應該感謝他才對！
高黍離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，他的笑容依舊，但目光卻變得異常銳利。從今天的對話來看，他們的談判恐怕難以取得任何實質性進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