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0章 預料之內
儘管高黍離心知今天的交流不會取得實質性進展，他依舊保持着從容不迫的態度，巧妙地將話題引回到錢宸身上，而徐百萬則成為了一個很好的切入點。
「陳書記，我非常感謝您作為黃林鎮的領導為我們所做的一切。」高黍離開口，語氣平穩，「但我認為，錢宸鎮長已經給予了徐總足夠的回饋。要想把這些商人留在山川縣，不能僅僅依靠利益去吸引。雖然商人重視利益，但政府方面也需要有明確的態度和原則。」
「聽你這麼說，你是不贊成我給予他那樣的回報了？」陳澤良挑眉問道。
高黍離微微搖頭，「我只是持保留意見。」
「很好。」陳澤良微笑着點燃了一根煙，「我不希望你對此有任何心理負擔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從全縣的角度考慮，並非僅僅為了黃林鎮。至少，小錢還代表不了我吧？」他的話中暗指高黍離之前在放權問題上的做法。
在黃林鎮私下裏，許多人都議論說錢宸就像是高黍離的替身。
「領導，您的意思是我在有意拉幫結派嗎？」高黍離這次的態度顯得相當堅決。而陳澤良則連連擺手，「我很佩服你對年輕人的培養和提拔。但據我了解，這個年輕人並不容易對付。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，你不能只看到我和他之間的矛盾。事實上，在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裏，我也曾給過他不少機會。」
「畢竟我們還是黨校的同學，但他卻拒絕了我的好意。」陳澤良稍作停頓，換了一種說法，「我在山川工作的時間還沒有你長，所以我希望能團結所有的同志，當然也包括他。」
「但至少作為領導，我覺得他應該給我一些面子。」陳澤良輕嘆一聲，眉梢間流露出一絲無奈，「金小蓮被調任到黃林，我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巧合。」
「我可以這麼理解嗎？」高黍離突然打斷了陳澤良的話，敢於在山川縣境內這樣做的，也確實只有他一個人有這樣的膽識和地位。他接着道：「實際上，冒犯到您的，是金小蓮，而不是錢宸，對嗎？」
「雖然有些牽強，但也可以這麼理解。」陳澤良已經逐漸從高黍離的話語中摸透了他的心思。很明顯，高黍離現在的目的只是為了保護錢宸而已。
陳澤良心生一計，若能以金小蓮為犧牲品，先將她從幹部體系中剔除，再轉而收買她，讓她反咬錢宸一口，屆時，即便是高黍離也難以保住他。畢竟，若金小蓮先被開除，他便可指使金小蓮將所有責任都推到錢宸身上。而且，因為事實已經發生，無人能否認。
陳澤良的計謀雖妙，卻瞞不過高黍離的眼睛。然而，高黍離此刻選擇保持沉默。
「陳書記，如果這樣的話，那我就明白了。」高黍離微微一笑，竟突然站起身來。他的舉動讓陳澤良頗感意外，「老高，你這是要去哪兒？」
「有些事情現在已經很清楚了，我就不打擾領導了。」高黍離邊說邊拿起外套準備離開。
他的果斷讓陳澤良微微皺眉，但也沒多說什麼。陳澤良反而起身將他送到門口：「老高，希望今天的談話對我們雙方都有利。這裏是單位，我不方便送你出去，請理解。」
「領導開玩笑了。」高黍離說着走向電梯。陳澤良凝視着他的背影，眼神中多了一絲輕鬆。至少在他看來，今天的溝通是有效果的。
……
與此同時，錢宸在參加完殯儀館的完工儀式后，又來到了公路修繕現場。看到工作進展順利，他由衷地感到高興。
「同志們，這段時間大家齊心協力，幫助我們黃林解決了不少難題。鎮政府也會以最大的誠意對待大家。」錢宸在眾多工人的簇擁下發表了講話。
「如果在施工或生活上有什麼需要或不便，鎮政府會儘力滿足大家的要求，並為大家創造更好的條件。」
講話結束后，錢宸與張琳同乘一車，帶着其他幾名幹部返回鎮政府。途中，他問張琳自己今天的表現如何：「我的講話沒有什麼不到位的地方吧？」
「小宸宸，你怎麼變得不自信了？」張琳笑着眯起了眼睛。錢宸的文字功底紮實，做材料的能力出類拔萃，因此他的講話自然也是無懈可擊。
「工作嘛，當然是要謹慎一些。」錢宸微微一笑，正想打開車窗吸煙，卻被張琳攔住了。
「你等一下。」
張琳邊說邊從包里拿出一個全新的攜帶型煙灰缸：「給你，以後在車上吸煙就用這個吧。現在這種天氣，我真擔心你開窗戶會感冒。」
「可是，弄得車子裏都是煙味，你受得了嗎？」錢宸含笑看着她，兩人在車內暢所欲言。
駕駛座上，司機王宇像個機械人般專註地開着車，耳朵里塞著耳機聽音樂，彷彿與世隔絕。
伺候領導，成敗在於細節。
王宇的表現，自然讓錢宸大為滿意。
「我沒關係的。」張琳輕鬆地靠在後排座椅上，「干這份工作，怎麼可能不適應你們的習慣？再說了，我父親在家也抽煙。」
「對了，」錢宸趁機多問了一句。他和張琳共事已久，卻很少聽她提及家庭情況。他一直想找個機會了解一下，好送些禮物給她的父母。
沒有別的意思，只是覺得張琳跟他經歷了這麼多，關心一下她的家人也是應該的。
但張琳的回答依舊含糊其辭：「他們就是普通的職工，你要真有那份心，還不如對我好一點呢。」
「我對你還不夠好嗎？」話一出口，錢宸就後悔了。只見張琳的眼眸中泛起一陣秋波，含情脈脈地看着他：「你當然對我好，但是，再好一點不行嗎？」
錢宸默然，但他的目光不自覺地流露出肯定。
張琳的臉頰微微泛紅，輕輕地咬住下唇，眼神嬌媚地望着他。
那一刻，錢宸彷彿被她的眼神淹沒，心中湧起一陣莫名的愉悅。
回程中，車內再無多餘的交流。抵達鎮政府後，錢宸恢復了平日的嚴肅形象。
「今天大家辛苦了，我已讓張師傅準備了些吃的，大家可以墊墊肚子。」錢宸邊說邊走向辦公樓，其他幹部也各自忙碌起來，有的去吃飯，有的回辦公室休息。
回到辦公室的錢宸，終於鬆了口氣，恢復了自然狀態。
看着錢宸直接躺在沙發上的模樣，張琳忍不住笑出聲來：「快起來吧，你可是堂堂的錢鎮長。要是被人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，傳出去會被人笑話的。」
「笑話什麼？」錢宸理直氣壯地說道，「我這是展示真性情，懂嗎？琳琳，你不去吃點東西嗎？」
今天雖然有招待餐，但錢宸和張琳都沒怎麼動筷子，畢竟他們還真沒有在殯儀館用餐的習慣。再加上後來又趕場般地跑到公路修繕現場忙了一下午，此刻肚子裏早已空空如也。
然而張琳卻搖了搖頭：「還是先讓他們去吃吧。你或許沒注意到，當時在公路上，好幾個同事都餓得肚子咕咕叫了。」
「這和你有什麼關係？」錢宸點燃一根香煙，深吸一口，「我不是讓老張做好準備了嗎？」
「我是想多陪你一會兒，行嗎？」張琳無奈地嘆了口氣，隨後端來兩杯茶，走到他身邊坐下，「先讓他們去吃吧。我知道你心裏一定有事。」
聽她這麼說，錢宸並不感到意外，畢竟她太了解自己了。
其實在回來的路上，甜言蜜語說完之後，錢宸本想好好休息一下。但出乎意料的是，在片刻的安靜之後，張秋和金小蓮的事情竟一起湧入他的腦海。
錢宸立刻陷入了沉思。今天等高黍離回來，他們就能知道陳澤良的最終態度了。說實話，錢宸並不認為高鎮長能和他談妥。
畢竟徐百萬已經提前給他通風報信了。從陳澤良當時的行為來看，他顯然是在故意向高黍離示威。
一個主動挑釁的人，又怎麼可能輕易妥協呢？
更何況，陳澤良現在已經把鐵鋅礦都搬出來了。這麼大的投入，如果收不回成本，他能善罷甘休嗎？
這一切都預示著，錢宸和陳澤良之間的最終決鬥即將拉開帷幕。
而此刻縈繞在錢宸心頭的問題是，他如何在未來的鬥爭中保護好這兩個人。對於金小蓮，他覺得自己作為領導有責任保護她；而對於張秋，則完全是出於內心的善意。
但他的想法這次卻遭到了張琳的反對：「小宸宸，你要保護金鎮長我沒意見，畢竟她是沖着你來的。但如果你保護不住她，恐怕會動搖你在黃林的地位。」
「至於那個張秋，」張琳繼續說道，「我倒覺得他有點自作自受。」
「自作自受？」錢宸皺了皺眉頭，「雖然可以這麼說，但我覺得她只要承擔法律責任就好，畢竟他也是被陳一步步逼成這樣的吧。」
「然而最開始也是這樣嗎？」張琳耐心地解釋，「而是想讓你明白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決定，張秋是個成年人，她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。」